湖月拉著沈洛年,一路跑回她的帳蓬裡,她的臉微紅,輕輕喘著氣,輕輕跺著腳,嬌嗔道:「你……你這笨蛋,要買東西,也不來找我,卻去上人家的當,這把劍根本就不值得那些錢,這珍珠……」

「這東西大概值二十塊左右吧。」沈洛年聳了聳肩,無所謂地說著

湖月怔了怔說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知道?」

「嗯。」看湖月還想開口,沈洛年搶先一步說:「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,我不喜歡解釋。」即使再度躺了百年,沈洛年對解釋依然避之唯恐不及。

雖說沈洛年尚不能完全地看透他人心裡所想之事,但隨著道息逐漸浸入體內,加上百年來的洗禮,鳳體能力不斷昇華,致使她更加理解、透徹人心,縱使無法直視人心深處,卻也很受用了。

當初受闇靈之力浸體所苦,多虧鳳凰所傳授給沈洛年的道息迴流之法,將道息導引到了奇筋八脈,活化了身上的所有穴道,接著逆行運轉道息,雖說身體的負荷能力有限,但只要透過修練道息讓身體機能昇華,就可以持續的逆轉道息,不但可以壓制闇靈之力的浸體,也可以不斷加深鳳體能力。

湖月也不緊迫地追問,她皺緊了眉頭,嗔說:「你知道了還會上當!?」

沈洛年皺了皺眉,頗為沒耐性回答她的問題,但好歹她也給素不相識的自己住了一晚,也不好對她發脾氣……沈洛年沉思了下,半响後說:「我也不太會解釋,反正我有我的想法,其餘的妳都不要多問。」

湖月瞪著眼睛瞧著他,像是在瞧什麼稀奇古怪的怪物似的。她實在一輩子也沒瞧見過這麼奇怪的少年。

沈洛年將珠花插上她的鬢角,低聲說:「不過也差不多時間了,我等等就要離開了。」

湖月愣了愣,驚說:「離開?為什麼?!不多待個兩三天嗎?」

沈洛年朝她搖了搖頭,聳肩說:「我待在這,麻煩會通通跟過來,你等等搞不好還會求我離開呢。」

湖月忍不住輕歎道:「你真是奇怪的人,你都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,你做事,也總是叫人猜不透,跟我們傳說的鳳靈始祖真有的比。」

「鳳靈…始祖?」聽到鳳靈,沈洛年瞪大了眼,訝然問道

「妳不知道嗎?!始祖可是眾人類、妖族所傳頌的英雄耶!」一掃前面的手足無措,湖月顯得頗激動,語調不自覺提高,崇拜之意充分表現在俏麗的臉上,舉手投足間充滿活潑,沈洛年卻不禁退避三舍。

「是……是嗎?」媽的!怎麼又跑出一個奇怪的稱號,而且鳳體應該沒什麼人知道才對,現在居然被拿來當作稱號?

就在沈洛年不斷在心裡罵道時,湖月曲著手指,低頭數著說:「鬥天仙妖族、闖浮龍殿、殺退犬戎的十三個妖仙、會闇界之靈,傳說還認識許多道行高深的大妖族,連龍宮的龍王母都對他畢恭畢敬呢!」

畢恭畢敬……王母確實對自己頗為客氣,也幫了自己不少忙,但不到恭敬的地步吧?

湖月沒看到沈洛年古怪的神情,繼續興致衝衝地說:「始祖還是個醫術高超的怪力神醫呢,例如現在的旅途醫團,傳說就是為了回報始祖的恩情所組成,也有人為了一睹始祖的高超醫術,不惜傾家蕩產而加入了醫團呢!」

「唉……」沈洛年無奈的嘆了口氣

神醫這不過是他為了隱瞞身分而臨時假扮的,有人感謝自己固然是很好,但現在跑出一個什麼醫團來,還有人傾家蕩產在尋找他,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好解決,加上現在沒有輕疾的「幫忙」,除了包紮方面還行外,其餘醫學知識他可是一個都不記得了。

「聽說上任的總司令歸隱在宇定高原就是為了始祖呢。」湖月突然壓低聲音,神祕兮兮地說道

「瑋珊?」沈洛年眼中閃過一絲緬懷的思念,但一閃即逝,剩下的是更多的錯愕

「嗯?你知道司令的名諱?」湖月有些訝異,畢竟司令的真名非常少人知道,如果不是自己的父親曾經當過歲安城的高層官員,還真不知道。

「從別人那裡聽到的。」沈洛年心虛地撇開了頭,不耐煩搖了搖手說:「司令為什麼要隱居在宇定高原?」

「你住在歲安城怎會不知道呢?」湖月不解地問

媽的……多問只會自找麻煩,況且自己都已經離開了百年,會知道才有鬼……

不過瑋珊這總司令不是當的滿愜意的嗎?為何會跑去隱居?而且還是在宇定高原……

「我真的不是很明白,我這幾年都不在歲安城。」沈洛年強裝鎮定地說,雖然掩飾有些彆腳,但湖月也只是認為他可能聽到這消息有些震驚,並不多加懷疑

「在發生那次事件後,我和我的父母一起逃到這個偏遠的部落居住,已經數十年沒回到歲安城了呢……」湖月神情有些惆悵,默然半响後說「我想……司令大概也是在發生那次事件後,才選擇迴避到宇定高原隱居的吧。」

「什麼事件?」沈洛年更加搞不清楚

「你問我什麼事件!你真是歲安城的人嗎?!」

「我……」沈洛年一時語塞,世間已經又過了百年,他領悟過一次,知道時間對人的影響遠深於對妖怪的影響,不過看到湖月的反應如此強烈,他也挺好奇歲安城究竟發生過什麼事?但探究念頭也只不過掠過一瞬,終究還是覺得麻煩……

「算了,沒什麼。」沈洛年突然搖了搖頭說

「但………」

帳篷外突有一陣人聲傳了過來,吵雜與喧囂聲在外蔓延著。

「噓……」沈洛年打斷她的話,示意湖月在旁待著。

一個嘶啞的語聲嚷說:「方纔買劍的那位先生還在嘛?」

沈洛年像是早已知道似,冷說:「白癡的送上門來了。」

他突然將湖月推到被窩裡說:「乖乖地躺著,不要動,也不要說話。」

湖月一肚子狐疑,怎肯不說話,但話還未說出口時,沈洛年卻已用被子蒙住了她的頭,「我在這裡,你們進來吧。」

進來的至少有十個人,領頭的正是那賣劍的瘦子。十個人手裡都捧著個大大小小的包袱,那賣珠花的胖子手裡捧著的包袱最大,壓得他整個人都似已變成圓的。

沈洛年微皺眉說:「你們幹什麼?這麼多東西……」

那瘦子躬身笑說:「常言說得好,貨要賣識家,這些人聽說您十分識貨,想將貨送給您瞧瞧……」

沈洛年冷笑說:「你們不是要來讓我上當吧……」

那瘦子趕緊道:「焉有此理,焉有此理……各位還不快將包袱打開,讓這位少年英雄瞧瞧。」話還沒說完,包袱已一齊打開了。這些包袱裡好東西果然不少,有珍寶、首飾,還有珍貴的皮毛、鹿角、麝香……這些簡直就是他們剛從這部落的人手裡買來的……

沈洛年想了想說:「這些東西都不錯,我都想買。」

十個人一齊喜笑顏開,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來,齊聲說:「您的眼光真是無人能比,一齊買下最好。」

「好,全部包起來吧。」沈洛年說

幾個人七手八腳,將十個包袱變成了一個,包袱已比沈洛年的人還大了,普通的人簡直搬不動。

那胖子終於忍不住道:「但……但貨款……」

沈洛年笑道:「你要錢?這還不容易,多少錢,隨你們說吧。」

幾個人立刻七嘴八舌將自己貨物的價錢說了出來,每樣東西都說得比實在價錢最少要多七八倍。

湖月在被裡聽得已忍不住跳了起來,卻被沈洛年一隻手按住了她的頭,她連動也不能動。

只聽沈洛年說:「加起來一共多少?」

賣劍給沈洛年的那個瘦子最的最快,他朝沈洛年諂媚的笑了笑說:「一共六千六百塊。」

沈洛年眼中倏地閃過一絲異光,只見他搖頭道:「這價錢不對,你們專程把這麼大批的寶物送來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就十萬塊,夠嗎?」

那胖子和瘦子早已知道他有把價錢再加一倍的脾氣,別人自然也早已聽說過這種「好脾氣」、「好習慣」,但只是沒想到盡如此的離譜,眾人簡直就樂壞了。

眾人講話都開始結巴,「成……成交!……」

沈洛年指著一旁的桌上說:「看到牆角那些錢了嗎,能拿就都拿走吧。」

大家頓時一愣,牆角堆著約半人高的噩鈔,有幾人還不相信得靠了過去東摸西看,也不知道是誰先有了動作,剎那間眾人你爭我搶,甚至大打出手,將人性的貪婪顯現無遺。

沈洛年眼見沒人注意到他,舉起包袱就走,這包袱雖比他人還大,但他舉在手上卻毫不費力。

湖月悄悄探出了頭,只見那幾個人,竟爭那幾塊磚頭爭得如此壯烈………

湖月默然半响後,忍不住說:「那些磚塊真的這麼有價值嗎?」

眾人這才驚覺不對,大家面面相覷,幾個人追了出去,齊聲罵道:「大騙子,還咱們東西來。」

「嘖。」沈洛年知道遲早會被發現,倒是沒想到這麼快,他停了片刻後,板著臉,挑眉說:「騙子?似乎在場的你們比我更有資格擁有這個稱號吧。」

幾位大漢紅了臉,但在眾人面前拉不下臉,先前賣劍給沈洛年的那個瘦子喊道:「無須跟他廢話,給他一點教訓!」

沈洛年臉色一沉,炁息鼓盪迸出,須臾間,十幾個大漢被妖炁浸體,紛紛痛的倒在地上打滾,哀號叫苦。

沈洛年冷冷瞪了倒在地上十幾個人,但他終究沒有與這些人有什麼深仇大恨,他往前邁步,伸手探向那些哀號者,以道息將妖炁化盡,反正他們體內沒有炁息,無須顧忌。道息一浸,那些人倏然間痛苦盡失,一個個翻身爬起,驚慌地往外逃命,連謝謝都不敢說。

湖月忍了半晌,越想越擔心,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,跑出去一瞧,卻見到剛剛那目驚人的畫面

湖月也不覺驚得呆了,他知道這世道每人多少有幾分本事。

但她實在想不到那奇怪的少年竟有這麼大的本事。

她呆了半晌,才轉頭去瞧……陽光,照著柔軟的草地,那奇怪的少年,卻已不見了。

沈洛年扛著包袱,飛出了四五里。

已將正午了,太陽已越來越熱,沈洛年雖還不感覺到熱,應該說他根本不怕熱,只不過扛著那麼大包的東西,總覺得不舒服。

大草原上瞧不見人煙,也沒有遮萌的地方。

沈洛年一時也不知如何處理,突然將包袱打開,拿了羚羊的角,瞧了瞧,遠遠拋了出去……他一路走,一路拋,竟將那一包價值千金的珍貴之物,隨手拋了,就像是丟草紙似的。

至最後包袱裡剩下的已不多,沈洛年索性將它們又包成一包,遠遠地拋入長草之間,這才喘了口氣。

突然遠處有人嬌喚道,「不要走,等等我!」

一匹馬飛馳而來,馬上人衣服閃著光,十幾條又黑又亮的小辮子,在風中飛揚,那張臉正紅得有如番茄般。

沈洛年驚呼道:「湖月?」

馬弛到近前,湖月已站到馬上,突然一個觔斗翻下來,沈洛年剛嚇了一跳,湖月已站在他面前。她咬著嘴唇,跺著腳,大眼睛裡水汪汪的,似乎剛哭過,又似乎剛要哭,她喘息著嬌嗔道:「你……你不說一聲就走?你……」

沈洛年看著她那嬌羞的小臉,好笑說:「我惹了麻煩,再不走就要連累你了。」

湖月跺腳說:「你……你……」她想問剛剛那到底是什麼情況,但他就是問不出口

沈洛年單然知道她想問什麼,但他可沒辦法解釋,只淡淡地說:「不要想太多,也不要問太多,我不喜歡解釋。」

湖月又怔住了,轉著大眼睛說:「那東西呢?」

沈洛年神情自若地說:「全都丟了。」

湖月一愣,驚訝地問:「丟了?你……你為什麼?」

沈洛年皺眉說:「扛著那個走太累了。」

湖月睜大了眼睛說:「但……但那些東西都值錢得很,你不在乎?」

這個問題倒是問倒他了,他不是不在乎錢財,只是他對錢的概念實在是頗為薄弱,只覺得夠用就好,沈洛年頓了頓說:「呃……倒不是完全不在乎,但我不需要那麼多錢,這次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。」

「你……你簡直是……」

沈洛年突然臉一板,沒好氣說:「吵死了,媽的,我將這些東西拋在地上,總有人會撿到,他們若是好人,撿到這些東西一定開心得要死,總比自己還要花心思帶著它們走好得多。」

湖月說:「他們若是壞人呢?」

沈洛年胡言亂語敷衍著她:「這些東西若被壞人撿到,一定會因為分贓不均而打起來,打得你死我話,頭破血流,其中若有人獨吞,甚至還會將別人都打死!」

湖月失聲問:「這樣你也開心麼?」

沈洛年訝然問:「我為什麼不開心?」

湖月睜大眼睛說:「你……你簡直是個渾蛋。」

沈洛年好笑說:「反正只要是好人撿到就沒問題,只祈禱千萬別被我這種人撿到囉。」

湖月整個人像是木頭人似的呆住,呆了半晌,輕歎一聲說:「我看鳳靈始祖也不如你這般怪異,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。」

媽啦,我到底哪裡怪異了!沈洛年沒好氣說:「既然我這麼怪異,你為什麼還要來追我?」

湖月的頭垂了下去,吶吶地低聲說:「我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來問問你。為什麼……為什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,就這樣走了。」

沈洛年愣問:「既然反正是要走的,還打什麼招呼?打個招呼又有什麼用?」

挑花霍然抬起頭,大聲說:「算了!算我看錯你了。」

沈洛年板起臉說:「媽的,我只是要離開,有必要搞得這麼難看嗎?」

湖月瞪著眼睛瞧他,不知怎地,淚珠竟已流上面頰。

湖月狠狠跺了跺腳,突然飛身上馬,飛馳而去。

沈洛年搖頭歎道:「女人就是這麼麻煩,一隻狐狸就夠我累了……」再來一個女人不是要命嗎…

沈洛年聳聳肩,突然想起湖月所說的,要是瑋珊真的現在隱居在宇定高原,這百年搞不好也曾找到山洞去,但是當初從上空看去,山洞似乎已經荒蕪了,不知道瑋珊知不知道靈雪清丹的下落?懷真的內傷已經不能拖了,要是在不趕快找到那顆丹藥的話……

沈洛年像是決定了什麼,倏地往南面走去,剛想騰空而起,突然瞧見一個人遠遠地盯著他。

陽光下,只見這人雪白的衣衫,燦亮的雙瞳,雖然滿面怒容,但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可怕,反覺十分地秀麗可人。

沈洛年認得他正是那時的白衣少年,對於少年為什麼持有陰柔之炁雖然還有些疑惑,但倒也不想再去追究,只見少年慢慢走近,直到離沈洛年約十公尺才停了下來。

媽的…今天麻煩不夠多嗎?沈洛年無奈問:「你找我有什麼事嗎?」

白衣少年冷冷地說:「我正在等你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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